我来到中原的那天, 母亲亲手为我戴上了一对明珠,我身边的侍女折梅很高兴:“郡主,这是长公主小时候戴过的东西,您看, 长公主对您多好。”
我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摸着昨天和妹妹打架划出来的伤痕,不说话。
母亲的脸色便恰到好处地沉下去了一点,语气却还是那么温柔:“思归儿,不要再闹脾气了, 你做姐姐的,怎能与妹妹争东西呢?”
我只得扯出来一个笑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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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身边的老嬷嬷笑道:“二郡主还是闹脾气,”她又转头与母妃道:“长公主也别忒惯着三郡主了,一个物件儿罢了,叫妹妹来给姐姐道个歉罢。”
要在平时,母亲一定会说:“她是我的女儿,怎能没有容让姊妹的气度?”
今日似乎是因为回了家乡的缘故,她看了我好久,终于叹了口气:“罢了,叫阿和来。”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母亲却摸着我的头顶,叹息道:“在家里时人人都依着你的脾气来,在夫家,谁肯这样惯纵你呢?”
折梅大着胆子道:“郡主是大理王与长公主的亲女,谁敢对她不好?长公主为郡主计,也不必想到这里的。”
母亲不答,却又叹了口气:“思归儿,等进了京,把那些骏马雕鞍都收起来罢,京里不兴这个。”
我问道:“那京里时兴什么?”
母亲握着我的手,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舅舅说兴什么,那就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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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叫姐姐“阿容”,叫妹妹“阿和”,只有我,是叫全名“思归”。然而母亲领着我们姊妹三人为外祖母祝酒的时候,外祖母听到我的名字时哭得极其伤心,我便品出一点意味来了:我的名字,似乎不大寻常。
皇帝舅舅的神色也很复杂,反倒是父亲,仍能低声对他说着效忠的誓言:“凡治民众,首思德化,大理世代是国.朝顺民,如今又有吾皇德被海内,段氏愿世代为郗氏腹心,伏唯吾皇圣裁。”
舅舅很惊喜的样子:“愿与段氏情好,世代盟誓!”
我对大人之间的“正事”毫无兴趣,只是转头看着御座旁侍立的那个男童。说是小内监罢,衣着也不很像;说是皇子罢,哪里有父亲饮宴,儿子却站着伺候的道理呢?满座大人,唯有这么一个孩童,实在是惹人注目得很。
我还没想明白这人是谁,大人们的“正事”居然就说到我了:“思归年貌与大郎相当,又是嫡亲表兄妹,母后看这个亲还做得么?”
外祖母自然是答应的,母亲又与舅舅交换了定亲的信物,她高兴得把我拉进她的怀里去:“乖乖,将来留你在这里日日陪着外婆,你愿意不愿意呀?”
我有点不高兴,我为什么要远离父母来陪着不相识的人呢?即使是外婆,也是没有父母重要的。然而我四周看一看,父亲与母亲的脸上居然微微带着松了口气似的笑意,我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一下,怔了怔,道:“外祖母,阿娘是将我定与舅舅家的表哥做媳妇了吗?”
我是要住在这陌生的地方一辈子,永远也回不了家了吗?
我自以为问了一句很寻常的话,外祖母却忽然又哭了起来:“贞儿,思归这小人精,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你啊!”
贞儿,我是知道的,这是母亲的大名,我第一天学字就学过。然而母亲小时候也是和我很相似的吗?她也有一个永远要求她“大度宽容”的母亲吗?
我忽然感觉对这个初次相识的外祖母也没那么疏离了。
母亲的神色到这时候才露出真正的伤感来,她却没有说话,只是把我双鬟上的明珠又扶得正了些,然后把我推到了舅母的怀里。
皇后舅母是个身上带着很柔和的香气的年轻妇人,我觉得阿娘要是再年轻一点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她果然很温柔地问我:“舅母将你表哥唤出来给咱们思归儿看一看,好不好?”
我看了看母亲,她露出来一点混合着赞同与欣慰的神情,她没有说她是为了什么而欣慰,我却敏感到她可能是为了我才欣慰的,我想了想:“全凭舅母安排。”
那个在皇帝舅舅身边侍立的男童就过来了。
我没想到这真的是太子,差一点就问出来了:“你们中原居然对儿子这么苛刻的吗?”
还是他打断了我没出口的话:“皇祖母、父皇、母后、姑母安。”
我以为他这就要与我搭话了,谁知道他居然又去见哥哥们,次是姐姐,再才是我和妹妹。
他这么无视我,我本来是应该不高兴的,但是他长得很好看,比我哥哥们都要好看得多,我觉得他将来肯定会更好看,就又消气了。
谁叫我是一个大度宽容的郡主呢。
舅母叫他来给我看,他就真的呆呆地站在那里给我看,然而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我的时候,好像星子里的光芒落在了那里面一样,居然半点也不显得呆。
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我又告诫自己:“呆一点好,丈夫是要娶了我,然后待我一辈子好的人,呆一点,不会反悔。”
何况他还长得这么好看。
明明是我占了便宜。
所以我也会待你好的,毕竟我们是要一辈子住在一起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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