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了点,又不硌脚。难道要把你这双脚丫子冻废了,你才欢喜?”我细盯了他一会,见到他眼里有了怒意,又觉脚上的温度一点点在流失,用不了多久,这双脚便会没了知觉。
我乖乖地把脚伸进他的鞋里,探了探。那里头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只是轻轻一触,我的脚便暖了许多。
“穿双鞋也不认真。”
我连忙把两只脚塞进鞋中,一阵阵暖意袭上身,十分舒服。
“好舒服啊!”我笑着望向他,复又抬起脚走了几步,在雪地上留下一行略大的鞋印子。“就是大了点,看来我给拖着鞋走路了。”
“安心拖着,别摔着便好。”他的眉依旧蹙着,只是松了许多,嘴角也有了笑意。
“谢谢你。”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抱拳向他施了一个大礼。
“这不是女孩子家应施的礼。”他又笑了一下,细细盯着我看了一秒,随即转身向东面走去。他青色的内衫长袍拖在雪地上,染上层层白雪。在夹雪的风中,就像一片竹叶在风中飘过,却不随风,只是享受地随着自己的步伐起舞。
“等等,汉武帝!”我只是想叫住他,却一时失口,喊出了他日后的名讳。恐怕到了那时敢如此称呼他的只有那群不甘心委身漠北的野狼匈奴一族了。
他的身影很是一怔,顿了顿,转过身远远看着我。
看到他眼里带着点点惊讶,我只给咧咧嘴假装什么也未发生过,仿佛刚才喊出他那连自己也不曾听过的名号的小女子不是我,笑着跑了几步,停到他跟前,喘了几口气,为了掩饰错误,笑容妩媚,道:“刘公子,谢谢你的鞋。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想要报答你。”
许是我笑得太过甜蜜,他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轻道了一句“不必。”
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点起脚尖,伸长手,两只长指在他的眉心缓缓一推,拂去了他微蹙的眉结。
“多笑笑多好啊。”我对他轻轻一笑,行了一个蹲身礼,便急急地跑入漫天晨光中。
他也随即缓缓转身,双唇微启,留下一个笑。一阵寒风吹过,带走了他的话,只留下他的声音。
我一个恍惚,忙转过身,却只见阳光落在雪上斑斓的橘点。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我揣着一个谜,拖着鞋,由跑变走。
长安,珍玉坊。
由于只穿着一条内衫,回到珍玉坊时我的脸和手都已冻得通红,身子不自在地抖动着。娇娘见了,慌忙唤来两个楼里的仆人,伺候着我沐浴更衣,还让冰娘给我煮了姜茶。
虽然在北京时洗过大澡堂,也并非介意在一群女人面前裸着身子。但被人帮忙着勺水、擦身却是一件令我无法接受的事。我唤走那两个仆人,低头往浴桶里深深一嗅,顿觉清爽、舒畅了几分。温热的水蒸着片片玫瑰花瓣,珍玉坊的姑娘又喜在水中加入一勺蜂蜜,这样子浴完水的身子极嫩极滑极甜。
我将脚上的鞋脱下擦净,挑了条好看的花布帕子小心地裹着,放入了柜中。在柜前立了一会子,也不知自己想了些什么,只是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他的青色长袍。
“啊!”右手手心突然一阵阵地发痛,一个个抽搐打上身,一个踉跄,我重重地倒在地上。
“啊啊啊!”我痛得身子不停在地上打滚,全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猛地一阵强烈的痛蹿满身,我身子一甩,撞倒了浴桶旁盛有玫瑰花瓣的小木盆,花瓣顿时满天飞,又一片片落在地上,落在我身上。
我忍着痛半睁开眼,感觉脸上的汗一层层越发地厚了,聚在睫毛上流不下,我瞟了眼手心,那幅龙凤含珠图发着光映入眼帘。
自从水下那一次,已隔半年未见这图。难道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此时此分此秒,有多少人不安。
我的身子在地上打滚,有人的心却在挣扎中打滚。
长安,平阳公主府。
“不行,我给告诉彻儿去。”
“平阳,先别心急。”
“我,我能不急吗?”穿着简单深衣的美丽女子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轻拍了下桌子,才一脸忧虑地缓缓坐下。
坐在桌子另一面的是一个长相斯文儒雅的男子,虽说算不上是什么英俊公子,却也是舒服、老实之人。此时他脸上的忧虑并不减于那女子。他眉头紧蹙,缓缓启唇:“这次,我去。”
“阿寿。”女子眉心一揪,忧虑更甚刚才。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温柔的声音真的有抚平焦虑的功效。他的手拂上平阳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轻轻拍了拍,又紧紧握住。两人沉默着,平阳的手一点点松开,一点点插入他五指的间隙中,十指相扣。又默了一会子,平阳脸上才展露一个淡淡的浅笑。
“你可千万要小心,速去速回。”
“你这个傻瓜,彻儿也在长安,来回不过半日时间。”曹寿轻然一笑,抹去了平阳脸上不安的担忧。
长安,魏其侯府。
窦婴坐在一侧,眼里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他轻咽了口茶,这茶已经凉了许多。眼从并排立着的另一只茶杯回到了在他面前已立了许久的客人。
那名男子感染了些南方男人的气息,身形偏瘦,脸色略黑。眉宇间却依旧留有北方男人的粗狂。只是此时他的额头不断有汗珠涔出,嘴角紧抿着,看起来十分不安。
“皇姑母既然暗地里唤梁王殿下回都,就一定会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事发生。”窦婴又抿了口茶,轻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低声安慰了几句。
梁王低头瞟了窦婴一眼,嘴角闪过一缕轻蔑的笑意,他一甩长袍,在窦婴的一侧坐下,茶杯拿了又放,却一口茶也未碰,眼神带着讥讽和不屑。
“王爷若有什么话可别放在心里,免得憋坏了。”应是看穿了梁王有意的取笑,窦婴笑得更加妩媚,他的唇慢慢贴上梁王的右耳耳墩,轻呵了一口气,妩媚中多了一丝戏谑。这窦婴本就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这一柔一美,竟完全没了点男儿气息。
他那一口气吹得梁王脸色一冷,右手微攥成拳,脸上却还是笑。半晌,他吐了言。这话中有意盈满了讽刺:“婴弟长着一张华美脸庞,又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性子,若不是母后在朝中还有几分震慑力,这魏其候的位置婴弟恐怕坐不稳。”
窦婴一听,笑得越发妩媚,双手做辑,对着天,揣着假意的感激,大声道:“窦婴也是时时刻刻谨记皇太后姑母的大恩大德。”
“不枉我母后这般疼你。”梁王这一笑也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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