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吴老板听说学生运动的策划者漏了网,当时江浙被控制在军阀孙传芳手里,向学生开枪却一无所获让当局失了些面子,又怕激起民愤,所以消息说的很简略。吴邪啜了口杯里的龙井,躺在藤椅上发呆,政治消息总让他想起自己风风火火的学生时代,热切的梦想对比杭州城目前的局面,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悲悯之感,不知是对时局,还是对自己。
伙计王盟一阵风似的卷进院子,一边跑一边吆喝:“老板,了不得了不得,隔壁顺风行的徐老板被抓了正游街呢,什么世道,都造反啦!”
“为什么游街?”吴邪合上报纸,皱起眉头。
“这不正宣传两党合作共抗军阀,徐老板有个弟弟在孙传芳手下做事,可倒了霉了,被自己儿子骂成走狗,又说工会决定涨工人工资,四成!还说要八小时工作制!杭州商户都得实行,要不就得被抓去游街!”
吴邪一听乐了:“看你心急火燎的,有人说涨工资还不好?
王盟挠了挠头:“到处乱成这样哪还有人买茶,涨工资也得发的出嘛。东家你倒是不操心,咱们做春茶抢的就是个时间,日赶夜赶的还不够,一休假好好的茶叶不都放坏了,白糟蹋东西嘛!”
吴邪摇摇头,又躺回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茶蓬上的一只蜜蜂,说:“就这事?不就是工资,他们说多少咱们就涨多少,横竖还有几分家底,只要保得住家人平安,什么主义党派的,我不关心。”
王盟气得跺脚,心想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慢性子的老板,一急之下倒想起正事来了,把手里一只揉地皱巴巴的信封递给老板:“老板,大东家来消息了。”
吴邪这才来了精神,一把抓过信抖开扫了一遍,眼神忽然亮了:“三叔回来了!”
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1911年起中国进入一个特殊时期,旧制度已经瓦解,新制度却还没建立,各省更替不定的军阀势力,孙文代表的国民党一派,新兴起的共/产党,民主党派,无政府主义者,一时往往一个家庭内部便有数种政治立场,即便同一派的也还有左右之分。
无忧坊的上一任东家吴三省早年弃商从戎,从辛亥革命起历经十几年峥嵘,是个彻头彻尾的国民党元老。在吴邪少年时的记忆中三叔总穿件对襟白布褂子,背着父母耍的他团团转,所以当数年未归,一身戎装的吴三省走进院子时吴邪并没有立刻认出来,反而先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年轻军官。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是那个书店遇见的怪人。吴邪疑惑的再次把目光投向走在前面的人,待对上那老练精明的视线时,吴邪愣了一瞬,手中的茶杯啪的跌在地上。
“三叔!”
吴三省摘下帽子,一笑露出口雪白的牙,他仔细端详了吴邪许久,拍拍他的肩膀说:“小邪长大了,像个当家的样子。”
吴邪的父母和二叔听见王盟报信从宅子里冲出来,一家人又惊又喜的轮流拥抱,吴邪反而插不上话,在一旁跟着笑,余光里看见那年轻军官独自站着打量吴家的老宅子,眼神很是疏离。吴邪觉得怠慢了他,冲三叔做了个手势,吴三省便把吴邪往跟前一拖,回头对那军官介绍道:“这是我侄子吴邪,吴家现在的当家。”
那人淡淡的说了句幸会,吴三省大喇喇地把手往后一划:“这是张起灵,我的副官。”
吴邪笑着刚想说我们见过,张起灵眼神忽然一变,极其轻微的冲他摇了摇头。吴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被他凌厉的眼锋一刮,下意识的咽下了喉咙里的话,礼貌的冲他伸出手:“你好。”
这个动作做完的下一秒吴邪就后悔了,因为对面那军官冷漠看着他,根本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吴邪的手尴尬的在半空中悬着,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正要缩回去时,张起灵却往前倾了倾身子,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心,很暖,有点粗糙。
“你好。”
抬手间军服纽扣反射出一点细细的金光,吴邪低头扫了一眼张起灵的袖口,脑子里没来由的闪过一个念头:“他的衣服卡的太紧了,一个人总穿成这样该多难受。”
张起灵在无忧坊偶遇吴邪时其实很紧张,他早听吴三省说过自己有个侄子,但没想到竟然提前见了,而且两次都半明半白的暴露了身份,所以他独自站立时看似淡漠,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思考自圆其说的办法。当吴邪用怠慢了客人的愧疚眼神扫过来时,他突然想起小巷里关于国民生命的对话和说话人真挚的表情,张起灵犹豫了一瞬,做了一个他后来觉得十分冒险的决定。
一家人簇拥着吴三省往内堂走,张起灵悄无声息的跟吴邪擦肩而过,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畔说:“装作没见过我。”
说完紧走两步跟上吴三省,留下吴邪一头雾水的站在后面。
那天晚上吴邪的母亲带着佣人准备了一起盛大的家宴,几乎占全了杭州最有名也最复杂的菜肴,东坡肉,龙井虾仁,宋嫂鱼羹,西湖醋鱼,蟹酿橙,神仙鸭,一张大红木方桌成了乱世难得一见的盛景。热闹的团圆饭一直吃到半夜,吴三省思乡已久,喝的有些多了,敞着怀,满面红光的跟大家描述他经历的一场场战役。吴家长辈男人居多,醉后都露出纯真的一面,各自敲着桌子高谈阔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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