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西湖边上读书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大部分人不认识自己是谁。
当姓范的老先生幽幽说出这一点时,江路云马上点了头,决定和眼前这个老头子走,当然,如果范鸿钧知道自己是招了个祸害的话,恐怕之前也不会那么信誓旦旦了。
那天晚上的大火似乎只是一次偶然,烧过之后,这一年的冬天就开始下雪了。
下雪时不冷,融雪时才冷,尤其是金陵这种地方,空气里湿的没哪个老头子受的了,范鸿钧在年底就催促江路云走,可江路云硬是留在金陵过了年,除夕,初一,进宫好好拜访了满朝文武和皇帝陛下,初二时也去向太后道别。
因为年纪和几个皇子差不多大,太后向来也把江路云当小孩子。这会儿宫里也是冷的紧了,几个嬷嬷在东殿里生了炉火,太后便是叫其他人都退了下去。江路云有些别扭的站在殿中,也不去烤火,脸色白的吓人,衬的屋外的白雪似乎都是黑的了,太后看他一眼,他便默默的过去。
在寒冷面前,纵使雍容华贵如安聿的太后,此时也和普通的老妇人一样在炉边伸出双手,江路云不太知道怎么和老年人相处,只是也一样伸出双手在炉子旁,即使他并没有觉得冷。
太后缓缓开口道:
“云儿,不需拘谨。”
江路云道:
“回太后的话,云儿···还好。”
太后慢悠悠的烤火,也不急着说话,江路云也就安安静静的烤火,只道手上脸上都是泛起了点红晕,太后才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云儿也长大了。”
江路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年太后也是上了年纪,即使是宫里的宴会,她也是出面的少了,加之深宫生活千遍一律,她的话在这些年也少了很多。或者说,她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作为曾经母仪天下的女人,岁月带给她的似乎更多是沉默,或许她明白在这宫里,即使身份如她,沉默才是安静的保障。
江路云不喜欢宫里的人,赵公公一张笑脸迁就他,下面的小公公们背后却也会笑上两句,宫里也是个小江湖,里面的人消息灵通的很,其实也明白的很。太后呢?十六岁的江路云对她实在难生出厌恶来,在一个少年的面前,年长的人用她的从容慢慢抚平了不安。
江路云忍不住问道:
“太后可曾恨过我爹?”
太后睁开眼,似乎刚刚一会儿已经睡去了,她缓缓道:
“云儿乱讲,我一个老妇人,怎么会恨我朝的功臣?”
要说到恨,江路云一直不明白眼前这个老人为何对自己那么好,毕竟,当今的陛下并不是她的儿子啊!当年事江路云知道的不多,但他至少也明白眼前人唯一的儿子,是那场战争的牺牲者,东宫事变,其中不为人知的事情有多少?老皇帝临死前下令废黜太子储君之位,眼前这个老妇人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而自己的父亲,是站在当今的陛下身边,参与当年东宫事变的人。
换句话说,江封没管太子的死活,他固执的选择了当今的陛下,那个他相信的人,也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只是物是人非,现在来看,当年大部分的功臣会不会都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说这话大逆不道,十六岁的江路云也不过是想想。寄人篱下的日子让他也学会了沉默,所有的任性也在立冬的那个晚上变为了忍耐。
太后缓缓道:
“云儿,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故事吗?”
江路云道:
“是那个驯象人的故事吗?”
太后点头,道:
“很多年前,还在北方的时候,宫里来往各国使臣。曾有一个叫做婆罗多的国家来我朝进供,送来了两头珍兽,中原人称之为‘象’。当年送来的象,一头已经成年,一头则是只幼象。婆罗多的驯象人留在长安,好训练珍兽为吾皇所用,云儿还记得,哪只象要听话一些么?”
江路云想了想道:
“是那头刚刚出生不久的幼象。”
太后抬头欣慰笑笑,道:
“那时驯象人还恭维吾皇,说是因为皇恩浩荡,才让畜生也感受到了恩典,为我朝所用。云儿可知道,他是如何训练那只幼象的么?”
江路云心道,太后上次说这个故事时,也是说到这便没有再说了。
太后知他心里疑惑,便是道:
“凡生在天地间的动物,皆有灵性,并没有哪种生灵天生是要臣服于他人的啊。驯象师将小象绑在一个木桩旁,每日只喂他一点点食物和水,每天三次
用鞭子抽打,年复一年,直到这只象成年。”
江路云皱眉道:
“象之力非比寻常,就是一百个人也不一定能制住,为何他不反抗?”
太后笑笑,又道:
“因为驯象人在他的力量还没有壮大的时候,便是死死控制住他,并用鞭子告诉他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当日子一点点过去,小象长成了大象,它牢牢的记住了这一点,只要看起人扬起鞭子,他又马上变成了那只没有力量的幼小动物。驯象人用这种方法,臣服了这土地上陆行之力第一的生灵。”
江路云咬咬嘴唇,道:
“那那只已经成年的象呢?他也一样听话吗?”
太后摇摇头道:
“那只象在一次狩猎时踩伤了很多人,独自逃跑了。”
江路云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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