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深冬雪大，雪花随风呼啸卷落，瓣瓣堆叠，覆了山峦，饰了楼台。
天地间便只剩下空旷寂寥的一片纯白之色。
一辆绑了防滑铁链的马车内，叶阳清双手拢着一个雕兽铜炉阖着眸子浅眠。
马车行得极慢，紫菱小心地挥舞着长鞭，唯恐一个不小心颠簸到车里的人。
霜儿手握毛笔，神情专注地批阅着小几上的折子，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已经睡熟的叶阳清，见她睡着时清丽的眉宇仍旧微微蹙起，霜儿心里一蛰，随后无声叹气。
自从六年前跟着二公子开始，就从没见她睡过一个好觉，大多数时候不是半夜惊醒就是一直说梦话，醒来时神情总悲凄清冷得可怕。
“二公子，您心里是不是压着什么事？”霜儿再看不下去，低声问：“若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你只管说出来，霜儿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然取他狗头！”
叶阳清眉梢跳了跳，却没睁眼，勉强扯了扯嘴角，“能惹恼你家二公子的人都在地府里给阎王洗脚呢！”
霜儿心思玲珑，自然知道二公子是不愿多说，将疼惜的目光从叶阳清身上收回来，她又继续看着手里的密报。
“襄阳城的私盐案已经查清，密报上说探子们不日便要启程回临江血盟总部了。二公子你看……”
襄阳城……
南齐最接近北秦的县城！
叶阳清突然睁开眼，面色端肃了几分，“你即刻回信，让他们先别回来，想办法出境直接进入北秦地界。”
“北秦？”霜儿有些疑惑，但在看清叶阳清不容置喙的神色后，将还没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平复了心绪，叶阳清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马车里又恢复了寂静。
不多时，只听赶车的紫菱“哎哟”一声，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后再没动静。
“二公子，车轮陷进坑里了。”紫菱急忙下车查看。
叶阳清掀开帘幕，正巧视线落在路边一株梅树上，那梅花深红，覆在雪色冰霜下，点点吐蕊，万千银白中破碎出的艳烈芳华。
蓦然想起初遇楚璃那年，他还只是皇三子，皇宫梅园的梅花开得极好，他伸出手，于满园红白交织里摘了最好看那一朵宛然回首，轻轻别在她发间，柔声道：“真好看。”
她抬头，撞见他眼底里流露出的笑意。
那一瞬月华霜白，映他欣长身影，映他墨玉般的眸子。
天地寂静，花开灼灼，他一笑倾了江山颜色，也倾了她的心。
或者说，倾的是秋凤筠那个傻女人的心。
而这一切美好的岁月，都被他一把火烧成灰湮灭在六年前的北秦邕城。
叶阳清拉回思绪，起身便要下车朝那株梅花走去。
正准备运功将马车推出浅坑的紫菱愣了愣，“二公子，你就坐在上面，我马上就好了。”
“先歇息一会儿吧！”叶阳清并没回头，随意吩咐了句，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声。
梅树旁有块巨石，覆了厚厚的雪，叶阳清正准备站上去看看南齐的雪景，却突然听到巨石后有衣料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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